前两天,一个很长时间没有联系的朋友突然打电话给我,说她最近为情所困,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告诉我,不久前爱上了一个男人,很疯狂,也很投入。这个男人家境不错,对她也很好,但她只是个外地来京打工的,男人的父母已经给他找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订婚了。他很孝顺,不愿违抗父母之命。她很爱这个男人,男人也很爱她,但这段感情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可她已经陷得很深,骑虎难下了,明明知道下面是深渊,她还要奋不顾身地往下跳。

我劝她放弃,她说已经晚了,她早就无法自拔了。放下电话,我的心中竟也平添了几分酸涩。都说男人是泥,女人是水,在男人这片沙滩面前,女人总是不由自主地变成一道势不可挡的巨浪,迫不及待地冲过来,哪怕最后粉身碎骨,也执迷不悔。

我想起了大学时代的一段往事。当时隔壁班有个女生,看上去温柔娴静,敏感内向,但就这么一个林黛玉型的弱女子,偏偏义无反顾地爱上了大专班一个蛮横霸道无赖成性的男生。后来那个男生因为打架斗殴被学校开除。很多人劝她跟这么一个“小流氓”有什么前途可言,一刀两断算了,谁知她却一往无前。记得有一天我正好在学校里碰见她,就问起这事,女孩幽幽地说了一句：“他被开除也好,找不到工作也罢,我都决定跟他。他对别人怎么样我不管,反正他对我好就足够了,我不想辜负他!”记得我当时站在那,呆呆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在自己真心付出的男人面前,女人常常就像一个玩命的赌徒,恨不得把全部的身家性命搭上,哪怕最后血本无归,输个精光也在所不惜,任旁人怎么劝也无济于事。都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已者容。男人讲起义气来那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面对来之不易的爱情,很多女人何尝不也是这样呢?甘愿飞蛾扑火,有种董存瑞舍身炸碉堡的大义凛然和视死如归。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女人岂止为悦己者容,还为悦己者狂,为悦己者疯呢!

可是,有些男人却是“不明飞行物”,你永远把握不住他的轨迹和方向!

在日本著名电影大师成濑巳喜男的不朽名片《浮云》中,女主人公雪子也是一个敢于“舍身炸碉堡”的痴情女。明明知道她所深爱着的富冈是个有妇之夫,明明知道对方是个冷漠、自私且到处拈花惹草的男人,她还是历经风霜痴心不改,甚至在被他抛弃以后,走投无路做了陪酒女郎,成了美国大兵手中的玩物,这个像小百合一样纯情的姑娘还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和对方鸳梦重温。苍天不负有心人,雪子的痴心最终感动了富冈,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小岛上,两人患难与共,成了相守相依的终生伴侣。然而,此时的雪子却已心力交瘁,倒在了情人的怀中……

一朵风中的百合就这样枯萎了。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古往今来,爱情路上的“董存瑞”又何止这些!

最近看了李安执导的影片《色戒》(根据张爱玲原著改编),又被一个“舍身炸碉堡”的女人所感动。

一群酷爱演戏的大学生出于民族大义去刺杀汉奸,貌美的王佳芝变身为麦太太,用美人计去色诱特务头子易先生。关键时刻,因为易先生送她的一颗金光闪闪的钻戒,王佳芝心头一软,放过了这个让她渐渐心动的男人。

也许,王佳芝不是一个合格的特工,但却是一个天生的演员。三年前,和流亡学生在舞台上出演的爱国剧,让她光芒四射;三年后,她依然舍不得“台上顾盼间光艳照人”的自己,重新投入这场惊心动魄的人生大戏。谁知戏假情真,她忘记了自己是王佳芝,却身不由己地当起了麦太太。她是又一个人戏不分的程蝶衣(陈凯歌电影《霸王别姬》中张国荣扮演的角色),台上情痴,台下迷乱,台上霸王别姬,台下姬别霸王。她沉迷在易先生情妇的光环中无法自拔,却不由自主地丢掉了她的另一个身份——特工。她猝不及防地成了易先生床上的战利品,也意乱情迷地被这个汉奸身上所偶尔流露出来的一点人性所打动。最后易先生毫不犹豫地杀了王佳芝,却坐在床上垂泪,缅怀麦太太。

为了爱,王佳芝甘愿“舍身炸碉堡”,可惜到最后碉堡完好无损,自己却成了牺牲品。但她无怨无悔。看她临死前那坦然的眼神,她似乎有种归去来兮的淡定,“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从前很喜欢席慕蓉的一首诗,“你若是那含泪的射手,我就是那一只决心不再躲闪的白鸟,只等那羽箭破空而来,射入我早已碎裂的胸怀。你若是这世间唯一能伤我的射手,我就是你所有的青春岁月,所有不能忘的欢乐与悲愁。”这些年看尽世事,终于明白,不是每一个射手在射杀猎物时都是“含泪”的。如果你遇到了一个非常“无情”的射手,那你是否还要傻傻地去做那只不再躲闪的白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