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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性意识形态告诉男孩子,他在第一次有了女人(亦即与女人性交、插入)之后,便成为男人了,而且他越常这样做,越能保持他的男人身份。其他的男性教条还包括:做爱做得越多越好、以购物的心态在女人之中周旋是自然的、男人的天性使他们尽可能把他们的种撒在许多地方(例如在“国王与我”这首歌之中:“蜜蜂必须在每朵花上都停一停”等等)。在这种态度(亦即弄到手、“得分”、一再地做、占有她)之下,必然会推定女人想要男人,需要抓住男人,使男人掉入结婚的陷阱之中。所以在我们的社会里,不断重演这个难以避免却无人领会的游戏:他想要“弄一些女人到手”,她则想“让他更在意她”,而他急着躲开,仿佛要他在意她,还不如让他死掉算了。
男性哲学倾向将性爱视为单纯的生理欢乐,而且也向女性推荐这种概念。男人对女人施予强大的压力,要她们配合做爱;而女人却认为这种压力和这种哲学既机械化又无情,使得挑逗的、令人感到的互动成为妄想。在60年代,男人把不愿在没有感情的情况下做爱的女人叫做不正常或是老古董,在70年代和80年代则说这种女人反对男性、怨恨男人。即使严肃的学院派期刊,也经常发表或推断这些概念,亦即女人一直受到洗脑,要做个乖女孩,因此才恐惧性经验,尤其是没有爱的性经验。许多男人不认为女人的哲学像他们的哲学一样有力,可以当做研究或者两性之间哲学辩论的主题,需要更多深入的探讨及分析,反而嘲笑所有女人的观点全是一派胡言,不但私下大言不惭,而且撰文倡导。这种做法是否会因为艾滋病之故而改变,目前仍未可知。本研究在1987年所作的调查显示,一般人对于改变与否无动于衷,但是人人都赞成他们应该改变。
双重标准从何而来
为什么男性的意识形态会如此极端盲目地拥护性别歧视的想法?许多理论学者指出,唯有控制女人的性行为和生殖的功能,男人才能发挥遗传的本性——塑造男性统治的社会。一般而言,两性之间的行为(尤其是女人的行为)并无严格规定,所以男性无法确知女人所生的小孩是不是他们的,不能将女人据为自己的法定财产,也无权控制女人。所以我们的文化有必要不断加强“何为性行为”的概念。
但是我们可以用与一般历史学家不同的观点,来看亚当和夏娃的故事。也许我们现在看不到,但是在古代其意义必定很浅显,是否正是要我们将注意力集中于性别区分上,以此作为新的社会秩序的基本原则,并据以塑造两种原始人类的基本人格物质,成为未来社会的雏形?也许在当时,两性的人格物质还没有成为标准,但无疑,亚当及夏娃的故事,象征着西方思想中最早的双重标准和鄙视女人的态度(10)。
而亚当和夏娃的象征和图书不断地被使用在广告和设计之中,随时会出现在我们的身旁,提醒我们,由于夏娃的缺点,才使得我们被逐出伊甸园之外。女人应为原罪负责,而且处处有人提醒我们本质不佳,所以我们为了要让社会接受,为了要被爱,得更加努力做得好一点,以显示我们是可靠的。既然如此,在女人与男性的统治奋战多年之后,在西方传统以及父权传统中,与亚当和夏娃的故事同样久远的坏女人和好男人的二分法(11)竟没有根绝便不足为奇了。在近百年来女人不再是丈夫和父亲的合法财产之后——当然,男人会说,根本没有所谓的二分法——二分法的老根依然稳固地纠结在文化的基础上。
新宗教复兴运动与双重标准
宗教复兴运动是否对男性广泛接受的双重标准造成了一些改变?很难讲。这个运动对女人施了很大的压力,要她们明白她们天生有股想要生孩子、做母亲,并且把孩子和父亲/家庭的需要摆在第一位的欲望。这个运动要求还没结婚或尚未生子的女人重新检讨个中原因,并且注意聆听智者的话,学习正确的生活。此外,男性意识形态的宗教版本通常会要求女人在婚姻或爱情关系中做一些牺牲,但男人却从未受到如此要求。
事实上,双重标准有两个面向:花花公子的版本——“女人是给我们享乐的,让我们把她们弄到手吧”;以及宗教的版本——“女人应该留在家里,生小孩子”。换句话说,双重标准融入了我们生活的每一个层面,属于男性意识形态的一部分。这就难怪在性革命之后,它并未消失,而且虽经女性运动大加挑战,却依然存在(12)。
况且,“重生”运动固然绝不会赞同花花公子的心态,但却很少告诫男孩子,不要把女孩子视为让他们得到性经验的对象,也不要把她们视为母亲(认为她应该为别人服务)。与此相较之下,宗教复兴运动针对女人提出了大量口号,再三强调作为母亲和服从家庭的价值。而且大多数宗教复兴运动者明确表示,虽然丈夫和妻子是一个团队,但最后(仍以传统、父权的心态来分析)还是要由丈夫来领导。1986年时,杰利·费维尔(JerryFalwell)在电视上表示:“男人是家庭的精神泉源——也就是家庭的领导人物。”换句话说,所谓“美好的昔日”(goodolddays),正是老旧、不平等,女人处处受压迫,因而,极力想逃出的过去。
但是,以家庭为对象的哲学,即使带有阶级支配的色彩,比起将性爱视为生物性的驱使,不得以个人关系或道德规范的理由,来拒绝或干涉的性革命单身竞技场,已算是一大进步了。保守的宗教运动多是以女人为主干,或者大都靠女人的力量来推动——女人参加了事务性的义务工作,组织各类活动,上教堂,募款——这并不足为奇。许多女人喜欢教会的原因在于教会支持她们努力地维持家庭系统也就是说,只要她们继续留在家中,便会受到教会的支持。但是,这种想要继续维护家庭的价值观(或说是人性的价值观)的理念是有可取之处的,至少有部分男人奉行不渝,只要这些男人不要把这种价值观建立在限制女人居于次要地位、必须处处服从男人的统治基础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