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羞者往往会陷入人际关系的窘境：内心渴望与人交往,却表现得漫不经心。他们宁愿选择孤独,也不愿承担被拒绝的风险。

有谁能完全了解他的手足?

有谁去探究过父亲的心路?

有谁没有心灵枷锁的羁绊?

有谁可以逃出灵魂的孤独?

——托马斯·沃尔夫《天使,望故乡》

托马斯·沃尔夫(ThomasWolfe)尖锐的提问敲击着每个人的心灵,尤其是那些向来害羞的人。众所周知,害羞是一种常见的情感体验,但它带来的感受与结果却因人而异。

许多人都会对某些事物感到恐惧,比如有的人害怕飞行,有的人害怕黑暗,等等。不过,大部分人总能找到安慰自己的办法。恐高者可以住在农场或地下室;害怕乘飞机的人可以乘坐火车;怕蛇的人可以住在城市;怕黑的人可以开着灯睡觉。但那些害怕人的人该怎么办呢?为了不面对恐惧,不论在什么情境下,不论多么渴望与人交往,害羞者总会表现为情境中的陌生人,主动将自己从人群中孤立出来,并忍受这份内心的煎熬。

有这样一个故事：13世纪,西西里岛的一个统治者腓特烈二世相信,人一出生便已经知晓一种古老的语言,无须任何训练,长大后就能自动掌握。于是,他下令让人在无声的环境中养育一群刚刚出生的婴儿,那么,这群孩子后来掌握那种古老的语言了吗?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据史书记载：“由于生活中没有养育者关爱的拍打、欢笑的脸庞、亲昵和温情的呢喃,这群孩子都夭折了。”

害羞者把自己从人类的温情中孤立了出来。他们一般不具有将陌生人变成朋友、将朋友变成爱人的能力,许多人的生活都遵循“镀金规则”：在人际交往中,他们不指望也没把握从别人那里得到分享、承诺、责任、义务和快乐的回馈,自己也吝于付出。

在生命的旅途中,当一个人突然意识到没有人需要自己的时候,他绝不可能安享人生。人们因为被忽略、不受重视而感受到的痛苦比想象中的偶然碰壁带来的痛苦剧烈得多。那么,那些习惯性害羞者是如何在缺少朋友关心、家庭温暖和爱人呵护的环境中生活的呢?本章将重点探讨害羞者是如何处理人际关系的。

无法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

陷入人际关系窘境

假设你是刚被关进战争集中营的一名囚犯,你有一个精妙的越狱计划,但是需要几个人配合执行,所以你要找到几个可靠的帮手才能成功出逃。由于担心有告密者存在,实施计划困难重重,因为你必须把赌注押在别人身上,如果不幸看走眼并泄露了机密,那么等待你的将是更加悲惨的命运。你会冒险,还是会放弃越狱计划,继续默默忍受牢狱之苦?

这个假设的场景展示了人际关系的窘境。正如案例中的囚犯一样,做出判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人们身上没有贴着“你完全可以信任我”“你可以部分信任我”“千万别信任我”这样的标签,所以只能依靠当时的情境、思维状态以及以往的经验做出主观判断。

遇到陌生人时,我们通常依靠可察觉的信息进行判断,比如外貌、肢体语言、开放或封闭的姿态、放松或紧张的表情、微笑和握手传达的信息、声音反映出的情绪,以及对方的明显回应等。

这种场景通常也是个人兴趣的晴雨表。因为出席某种场合的人可能会隐藏其真实意图。例如,一些人参加晚宴是为了展示自我而并非为了品尝美食或交友,“来这里是为了表现我的聪明和其他人的愚蠢”;有些人会去酒吧玩自己的小把戏,“我来这儿只是为了悄无声息地制造点小麻烦,并不是为了交友或别的目的”。

这些例子都表明,对一个陌生人或熟人敞开心扉是要承担风险的。当我们决定和一个人交往时,都期望从对方那里得到回报,或者至少能得失平衡。在全力以赴做一件事之前,我们会估算时间、金钱和机会成本,比如：“她值得我花一小时乘地铁去布鲁克林吗?”“他虽然很有魅力,但值得我先表白吗?”许多人的答案是：“不值得为了碰运气而遭受损失。”

习惯性害羞者十分清楚这个决策过程,因为他们很在意自己是否被接纳。即使两人的关系正处于上升时期,他们依然会生动地想象与对方相处遇到困扰时遭受的恐惧与不安,而且通常会过分关注此类想象。下面是一位21岁女性的内心独白。

我非常害羞,当我开始了解一个人并与他频繁接触时,我的行为和思想往往背道而驰。如果真的对某个人感兴趣,我就会和他保持一种朋友关系,并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对他漫不经心,所以我和别人第一次约会时都是心不在焉的。我知道这是自我防御的反映,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也是害羞在背后作祟。

害羞者往往会陷入人际关系的窘境：内心渴望与人交往,却表现得漫不经心。他们宁愿选择孤独,也不愿承担被拒绝的风险。事实上,只有承担交往的风险,才有可能建立生活中重要的人际关系。

研究显示,当处于危险境地时,比如在一架被劫持的飞机或一艘即将沉没的轮船上,人们会在第一时间与周围的人联系,比如向附近的人大喊：“老头儿,没看见我快淹死了吗!快扔件救生衣过来!”

人在感到不安的时候倾向于独处。在耶鲁大学一项关于口腔敏感度测试的研究中,研究者要求被试吮吸婴儿奶嘴或自己的手指,在做这些婴儿口腔期行为时,被试通常会表现出明显不安。所以,当被问及是选择一个人做还是与其他人一起做这一行为时,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大部分人在面对焦虑不安时之所以会选择独处,是因为他们担心自己可能表现不佳。他们可能会想：“别人肯定会猜我为什么要吮吸手指。”“我行为异常,别人会怎么看?”由于害羞者总是认为自己的表现不妥,所以他们通常会选择独处来避免臆想中的被嘲笑。在自我防御的同时,也失去了获得反馈的机会,从而深化了自己的害羞情结,认为“因为太害羞了,所以我不能与别人交往”。

在自助餐厅聚餐时,这种自我防御式的选择孤立表现得尤为明显。自助餐厅聚餐通常以许多人坐在一起聊天为主,而大部分害羞者会提前或延迟享受美食,因为这时周围的人比较少。为了避免与人交流的尴尬,他们通常会选择桌角的位置,或干脆把身边的椅子拉开,有时甚至会在旁边的椅子上放一件衣服暗示此位已被占。当身旁有人时,他们一般会埋头看书或读报。如果有人愿意与其交谈,他们会在嘴里塞满食物以避免继续谈话。这些都是害羞者避免与人交谈的有效方式。

进一步说,许多害羞者其实很乐意加入邻桌的聊天闲谈和愉快说笑。实际上,即使他们谢绝了邻桌的邀请,还是会为没有分享到这种快乐而懊恼万分。在接到他人真诚而温暖的邀请暗示时,害羞者往往会有大胆的举动。但对那些特别害羞的人而言,只有在接收到更强烈的信号时,他们才会有所回应。当然,邀请者也要慎重行事。

存在亲密行为障碍

一旦两个人决定发展某种关系,友谊之旅就开始了。但要想深化这种关系,首先要展示自我。在自我表露的过程中,要分享彼此的人生观、价值观、目标、理想,甚至个人隐私。事实上,自我表露是从陌生人到朋友、从朋友到爱人的必经之路,所有的亲密感都是从自我表露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而分享的前提是信任,那么,如何才能在真正了解一个人之前做到信任呢?

心理学家西德尼·朱拉德(SidneyJourard)对自我表露这一矛盾的过程有过深刻的描述,他写道：“为了保护自己不受拒绝、嘲讽和伤害,在了解别人之前,我们会自我掩饰。”但是,如果不进行自我表露,他人就无法了解我们,于是,我们往往表露了不真实的自己。朱拉德认为：“这样做结果会更糟。在看似成功保护了自己的同时,也失去了接触真实自我的机会,而且会产生更多的误解。”

信任和自我表露都要以安全感为基础。一个人只有觉得另一个人完全可靠时,才可能尝试表露自我。但是,当一个不害羞的人尝试接近害羞者时,他会发现不同的人对安全感的理解大相径庭。例如,在聚餐时,如果一个人问：“你喜欢这里的食物吗?”害羞者可能会大跌眼镜,因为他无法回答如此私人的问题。同样,如果另一个人说：“你好,我是亚当,你叫什么名字?”这个私人问题也可能得不到答案。所以,对一个害羞者而言,私人问题、评价性的话题等都不能成为聊天的内容,尤其是当这个人正在做某件事或正在穿某件衣服时。当然,这会使一个想得到坦诚回答的人感到迷惑不解,他不明白为何对方连如此寻常的问题都拒绝回答。

所有人都会在自己周围建立无形的私人空间,但害羞者的私人空间更大。他们在人际交往上设置了很多心理障碍,而这些心理障碍决定了一名害羞者人际关系的范围。

恐蛇者也会有类似的心理障碍。在一项研究中,研究者在报纸上刊登了有关恐蛇研究的广告,招募到了一些志愿者。经过一段时间,研究者使这些恐蛇者可以径直走过去抓起一条蛇。对这些恐蛇者而言,他们的心理障碍是“恐蛇”这个标签,这使他们尽量避开蛇,但并没有阻止他们抓起蛇,如果有条蛇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话。有些恐蛇的人根本不敢走进一间有蛇笼的屋子,有的人能接受靠近蛇笼,有的人敢看别人手里拿的蛇,有的人敢触摸一下蛇,有的人则可以让蛇在自己腿上绕来绕去。达到不同的接受阶段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而即使有了这些接触,也还有最后一个障碍要跨越,那就是当地上出现一条蛇时,你要想去捡起来。

在帮助恐蛇者克服心理障碍的过程中,研究者认识到了问题的复杂性。例如,人们必须克服走进有蛇笼的屋子的心理障碍,才能继续下面的环节,跨越式进程会适得其反。

害羞者在与人交往时会有同样的心理障碍。有的人不敢与人有眼神交流,精神紧张时更会觉得不舒服。一般来讲,女性更喜欢眼神交流这种交流方式。有些人在熟悉的环境中可以应对自如,但在陌生环境中则显得十分拘谨。不过,对于新环境和陌生人,每个人都可能会害羞。当然,也有人在陌生人面前从不害羞,他们是天生的“自来熟”。

我曾经有一位极为害羞的学生,后来她突破了这种心理障碍,这令我非常吃惊。21岁的劳拉是一个漂亮女孩,一听到别人叫自己的名字就会脸红,毕业后却做起了人体模特。男士来到她的公寓为她拍裸照,或是看她做各种撩人的姿势以汲取创作灵感,而她获取每小时20美元的报酬。当然,前提是绝对禁止身体触摸!对于如何克服心理障碍,敢于在陌生人面前裸露身体,她是这样说的：

我一向以端庄的形象示人,所以在陌生男人面前裸露身体对我来说也有点不可思议。但是,在入行之后,我很快就学会了以客观的眼光来看待男人,就像看待物品一样,这也是他们看待我的方式,接下来就容易多了。我觉得自己处于优势地位,事实上,当我的工作结束时,一些没获得灵感的男人会感觉相当沮丧。

因为很多表象都具有掩饰性,所以想弄清害羞者的心理状态很不容易。某个行为单独看起来可能非常简单,但它的背后往往隐藏着十分复杂的动机。充满慈爱的拍打、善意的嘲弄、反面的恭维都是典型的例子。

心理学家伦纳德·霍罗威茨(LeonardHorowitz)把表现人们内心世界的外在行为分为两类：第一类是C型,即亲近他人的行为;第二类是D型,即疏远他人的行为。当人际关系中出现合作、赞同、亲近、分享和爱时,C型行为出现;当人际关系中出现疏远、刁难、不信任和敌意的时候,则发生D型行为。

有时,D型行为会阻碍他人展示C型行为。有时候,害羞者可能会发出双重信息,比如“走开,我需要你”。这可能不是有意识的,而是一种防御手段。正如一名年轻男子所说的：

我对稳定的爱有强烈的需求,渴望从朋友那里得到积极的反馈。我偶尔会做一些奇怪的事来确定自己在朋友心里是重要的。

这些“奇怪的事”可能不仅仅是为了考验友谊,也是他害怕失去的无意识反应。许多人对学业、社交和性关系中可能出现的失败有强烈的恐惧。如果无法克服这种心理恐惧,人们偶尔就会做出一些荒谬的举动来掩饰。通过这种方式,失败就会被归咎于准备不足,而不是能力不足。

临床医生理查德·比利(RichardBeery)认为,用掩盖失败的方式处理问题会南辕北辙,因为“那些人制造了他们所害怕的情境,在做事的过程中,他们会有一种错觉：我正在控制它,在尽可能避免其发生”。那些表面上注重发展更和谐的人际关系或性关系的人往往会得到相反的结果,但他们并不知道这种失败源于自己无意识的行为,而会认为导致失败的是时间、地点、他人、体制或其他因素,唯独不是自己。看看那些想要娶个天仙般老婆的男人给自己套上的枷锁,和那些明知男友赌博、酗酒还非嫁不可的女人给自己设置的牢笼就知道了。

有时候,恐惧失败和害怕成功会相互交织在一起,因为成功可能意味着改变身份,调整处事方式,放弃美好的旧时光或面临未知的挑战等。我认识好几对夫妻,都是在关系似乎很和睦时没有任何征兆就分手了。丈夫突然变得对妻子冷漠、疏远,不久,婚姻就走到了尽头。事后丈夫解释说“她的控制欲太强了”,正是亲密感使这个男人崩溃了。

人们并不知道他们发出的信息常常是自相矛盾的,因为这些信息受到意识和无意识两种因素控制。在特定情况下,这些双重信息会因别人的误解而变得更加面目全非。中学舞会就非常好地说明了这一点。

过分担心糟糕的后果

爱默生说过：“社会就是一个假面舞会,每个人都藏起自己真实的面孔,而别人也了解这一点。”我试着用多种方式了解害羞者如何面对窘境,其中一种方式就是舞会。中学舞会是许多人都很熟悉的场景,每个人都曾多少次梦想着能在舞会上碰到自己的梦中情人,或是来点刺激的身体接触。虽然拉尔夫·凯斯(RalphKeyes)说：“就连艾里·麦格劳(AliMcGraw)这样出众的美女在中学时期也没有收到舞会的邀请函。”但即使这样举例,也安慰不了那些没有受到邀请的人。

为了了解害羞者在这种社交场合的表现,我特意为害羞研究组的学生们安排了一场中学舞会,有迪斯科音乐、壁炉和昏暗的灯光。那些特意打扮了一番,换下牛仔裤,穿上礼服的女孩迅速站到了一起,而那些身着休闲夹克、系着领带的男孩也马上找到了自己的队伍。

10分钟过去了,还没有人进入舞池。这时候,男孩队伍中的几个活跃分子开始蠢蠢欲动了。他们慢腾腾地挪到队伍边缘,向女孩那边靠近,而迎接他们的是谨慎和略带戒备的目光。

“杰夫,你先上。”

“别推我,伙计,我准备好了再过去。”

“嗨,迈克,卡罗琳正看你呢。”

“你要走运了,只要去邀请她,她肯定就会答应的!哎,只是她对我来说太高了。”

“加油啊,朱迪,为什么不去和那个外国学生跳舞呢?他看起来也正有此意呢。”

“挺起胸来好不好?塞西莉亚,这又不是小学生舞会。”

最后,高个子杰夫去邀请科琳跳舞,尴尬的局面终于被打破了,他们伴随着欢快的音乐走向舞池。越来越多的男生开始走过去邀请女生,他们原本整齐的队伍逐渐瓦解了。一曲过后,音乐放慢了节奏。这时,舞池明显安静了下来,拘谨的笑容、不安的神情浮现在人们脸上,舞曲节奏越慢越是这样。在快节奏的音乐中,人们不必有太多的语言交流,只需把精神集中到跳舞本身即可。但慢节奏的舞曲总是让人联想到亲密这个词,所以,这个时候你就不得不和舞伴说点什么,否则单纯地扭动身体是一件很不自然的事情。邀请某人共舞一曲华尔兹可能会被人们看成关系暧昧,而跳迪斯科或许只会让人想到跳舞,至于舞伴是谁都无所谓。

迈克走过去邀请可爱、害羞的朱迪,问她是否愿意和他跳一支舞。

“为什么每个人都跟我较劲呢?”朱迪红着脸说,同时也算回答了塞西莉亚刚才的问话。但迈克马上觉得自己被泼了一盆冷水,他后退一步,把手插在口袋里,但并不愿意就这样无功而返。

“呃,愿意和我跳支舞吗?”他略显紧张地向最后一排的一位女孩发出邀请。

“你在跟我说话?”

“嗯,是的,愿意和我跳支舞吗?”

“哦,抱歉,谢谢你的邀请,不过我还是待会儿吧。”她怎能接受被人排在第二位的邀请呢,这太没面子了。迈克备受打击,手足无措。但好在他不是一个害羞的人,最终还是找到了舞伴。

音乐声越来越大,节奏也越来越快,整个舞池都挤满了人,观众席上只剩下两名坐在后排的女孩。要想得到她俩的青睐需要付出更执着的努力,这两个最害羞的女孩也证实了自己的预言：“大概没有人会邀请我跳舞,我还是坐在后排吧。”是啊,没人邀请她们,因为她们选择了最阴暗的角落,那里的花从来不会绽放。

虽然每个人都知道这次舞会仅仅是一次演习,但他们并没有因此而降低自己的紧张感。对女孩子来说,第一个受到邀请与最后一个才被注意到是截然不同的。而男生们琢磨的则通常是：“她要是拒绝我怎么办?”“她会不会不喜欢我跳舞的方式,或者不想和我交谈?会不会觉得我表现得太殷勤了。”

在舞会上,我们了解每一个动作和姿势的含义。参加舞会的人感觉舞池是最安全的地方,因为这里所有的行为都是按照固定模式进行的,不存在竞争,自然也没有赢家。正因为如此,人们都在重复礼节性的动作：邀请一个舞伴,与舞伴一起进入舞池,随着播放的音乐起舞。如果此时,有一个人瞬间闪现了与众不同的想法,那这个人超常的举动往往就会受到鼓励与关注。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当一曲结束,男士还拥着舞伴继续跳舞。

一名男生按照我的要求,在舞曲结束后继续拥着舞伴跳舞,他的舞伴随即就认为他更有吸引力,更体贴周到,而那些舞曲一停就停止动作的男生则得不到这样的评价。所以,如果你想低调行事,循规蹈矩就可以了;如果你想卓尔不群,那就得有所创新。

对于那些想找一个中意的舞伴而又担心被拒绝的学生,我建议他随意地问一句：“你喜欢跳舞吗?”

如果对方回答“不喜欢”,那他可以马上接着说：“我也不喜欢,没想到来到舞会后才发现自己不喜欢跳舞,对放的音乐也没感觉,想邀请别人跳吧,又怕人家不赏光,对我这样一个害羞的人来说真是个难题啊!”

“你害羞?”

“可不是嘛,你呢?”

然后,你们可以继续谈论害羞的问题,告诉你的理想舞伴所有她想知道但羞于开口问的问题。

有学者在俄勒冈州开展了一项研究,目的是调查一些男女为何羞于约会。在过去的6个月中,那些约会少于3次的男性和约会少于6次的女性被归为重度约会拘谨者。许多有趣的研究结果表明,男性消极的自我评价比缺乏社交技巧对自己的影响更大,女性则相反。

研究人员为参与调查的男性准备了约会手册,包括各种各样的建议,以帮助他们处理约会中的各种状况。事实证明,这种手册在帮助男性增加约会次数方面是有效的。本书的第二部分列举了这些建议。

女性的情况如何呢?由于妇女运动的开展,越来越多的女性走出了消极等待的误区,在自信和相关技巧的鼓舞下开始掌握主动权,大方地和男性搭讪,邀请他们出去吃饭、跳舞或来场约会。

有时候,这种令人敬佩的勇敢也会吃闭门羹。下面是一位名叫玛丽的女士的亲身经历。

在舞会上,我看到一位让我怦然心动的男性正在跳舞,我真想和他一起跳,但随即内心就冒出一种畏惧感。整个晚上我都在鼓励自己邀请他和我跳一支舞。我一边默默地期待他的邀请,一边责怪自己不敢走上前去。

几个月后的一天,我又见到了他,于是就走过去对他说：“我想跟你说几句话。”他问道：“怎么了?”我说：“你非常英俊,我觉得你很有魅力。”他说：“噢,老天。”然后尴尬地朝周围看了看,喃喃自语道：“呃,那不重要。”他还说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随后,他看起来就没那么自信了。

与此同时,因为我是天生害羞的人,而他是习惯性害羞者,我不敢盯着他看,更不能传递出想与他进一步交往的信息,我这种直截了当的问候一定是把他吓坏了,可想而知,结果很糟糕,我永远都不愿再提起这件事。

真令人苦恼!这是我有生之年第一次对男性主动出击,结果却比想象的更糟,看起来做个男人也并不容易。这件事以后,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问题出在哪儿呢?玛丽的开场白应当如何说呢?

近年来,女性不再一味坐等白马王子的邀请,而是选择以主动出击的方式实现自己的愿望。但正如一句古老的荷兰谚语所说：“谁选择,谁麻烦。”这是因为当你从人群中站出来,做一个公开的选择并要为结果负责时,问题自然就出现了。然而,也只有通过这种选择,你才能认识自我,实现自我。

很多和玛丽一样的女性,受传统教育的熏陶,认为女性就应该扮演被动的角色。害羞更强化了这种消极思想。同样,男性从小就被灌输要有男子汉精神。所以,当玛丽邀请约翰跳舞时,这种平衡就被打破了,即使玛丽的邀请礼貌而优雅,约翰还是会犹豫,因为内在的男性角色要求他应该掌握主动权。事实上,问题在于约翰的调控能力,他可以通过更多的主动经验去改变性别规则,或是通过心理咨询来解决这个问题。而玛丽在直白的邀请中根本没考虑到这一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幻想和焦虑中。

其实,玛丽的接近方式并不优雅,她用自己也没想到的招数发起了进攻,完全是一副女权主义者的姿态,她直白的表达方式实际上与说“嗨,宝贝,我喜欢你的身体,一起来玩玩吧”没有差别。毕竟,她在和约翰没有任何关系的基础上就发起了直接、强势的进攻,而原因就是约翰迷人的外表。不过,虽然约翰可能难以接受,但玛丽在忍受了几个月的单相思后,突然碰到梦中情人,表现过激也情有可原。遗憾的是,害羞的约翰不善于接受别人的赞美,直接使这次邂逅变成了无言的结局。

从这个看似简单的在舞会中邀请陌生人跳舞的案例中,我们可以看到其中包含着人们复杂的情感。在大胆直接地接近心上人的过程中,由于存在很多不确定的因素,担心、渴望、厌恶、气愤和尴尬等情绪被夸大了。他们没有对此抱一颗平常心,而是过分担心糟糕的后果;没有享受这一次邂逅的快乐,而是过分关注自我。

今后,玛丽可以通过练习社交技巧让自己掌握主动权。她应该在跳舞前更多地了解他人,以温和的方式去接近喜欢的人。一旦遇上心仪的人,她应该自然地流露个人情感,看准场合表达自己的赞美,比如可以在一曲结束后,坐在约翰旁边并跟他说：“我可以坐这儿吗?你的舞跳得棒极了,在哪儿学的呢?”即使约翰会对这种直接的赞美感到不好意思,也还是可以回答问题。然后话题可以转移到跳舞的乐趣、美妙的音乐以及工作一周后的娱乐活动上,比如“你做什么工作”等。有这些谈话做基础,就等于为约翰邀她跳舞做好了铺垫。如果他没有这样做,玛丽也可以说：“很高兴和你聊天,咱们是继续聊呢,还是边跳边聊?”这样,就给了他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跟玛丽聊天,另一个是跳着舞跟玛丽聊天。如果他两个都拒绝,那么玛丽就可以再次表达对他的赞美,然后寻找另一个可能接受自己的绅士。

无法维持亲密的恋爱关系

性或许是整个世界运转的动力,但对害羞者而言,性往往是件令人厌恶的事。事实上,一旦有性事涉足,每件日常小事都能点燃害羞者焦虑的导火索。做爱是害羞者可以想象的最具挑战性的情境了。没有明确的指导说明,男女双方都赤身裸体,褪去了外部所有的保护层。许多人不了解其中的技巧或没多少机会去实践,还有很多人受到了好莱坞爱情影片、情色书刊、肥皂剧等的误导,把传统的价值观视为老顽固或敌人。难怪被调查的害羞者中,有60%的人担心伴侣在性方面与自己的观念相悖。

对性有畏惧感

伴侣双方都因为性表现而焦虑。女性的问题通常是“我是否能取悦他”“他是否觉得我有魅力”;男性的问题则更具体,比如“我能否正常勃起、持续时间长一些并达到高潮”“我的宝贝是否够大,能否令她满意”。无论这些问题得到过多少次肯定的回答,下一次做爱时,他们仍会出现同样的疑惑。

对性行为有一种形象的描述,即“两步走”过程：接到邀请去“一起玩玩”,如果同意,接下来就是“付诸行动”。迈出第一步需要克服很多障碍。恋爱和下棋一样,在决定时刻到来之前,人们脑海中会闪过多种设想,每一步都伴随着忐忑,充满了变数。如何亲密就座?何时甜蜜拥吻?采取哪种方式,并做到恰如其分?怎样才算恰如其分呢?当一个人边考虑边按计划进行时,另一个人是否也察觉到了这些信号?当一个人礼貌地说“不”时,他真实的想法到底是什么?是假装推托还是真正的拒绝呢?

大部分人会在某些与性有关的情况下感到害羞,正如一名女士所描述的：

当和某人第一次发生性关系时,我会十分害羞。因为那时暴露的是最私密的自我,赤裸着身体,所有缺点都一览无余,无论怎样自欺欺人地臆想他不会注意到我这些缺点都无济于事。

在某些情况下,通过不恰当的方式了解性知识也是一件危险的事,对害羞者而言更是如此。一名50岁的妇女描述道：

和异性在一起时我总觉得别扭,这跟我的身体发育早(10岁就开始了),却从未接触过性知识有关。因此,对我而言,性自然成了最神秘的事,也是我最关心、误解最多的领域。我真正了解性知识是在大学一年级。那时,除了学习法语和西班牙语,我最大的收获就是宿舍的“卧谈会”上关于性的大胆而热烈的讨论。但是,吸收这些新知识并没有让我感到高兴,反而使我更加内向,并对怀孕和没有性功能充满了忧虑。

因为羞于表达,害羞者在亲密关系与性表达方面更容易产生困扰。下面这个案例从侧面说明了害羞者遇到的性问题：

我今年26岁,白人,男性,来自中产阶级家庭。我现在还是个处男,这足以说明我很害羞,这也是我最大的失败和不能让人知晓的秘密。我的家庭非常保守和传统,家里从来不谈性,我对性一无所知。所以当我生理勃起时,我感到十分尴尬,在19岁之前,我不知道自慰是什么。此后,我记忆中只有两次达到过性高潮,而且都是在淋浴时无意中达到的。我迷恋那种感觉,但对自慰充满了罪恶感。后来,当了解到自己的性经验是多么匮乏时,我就更羞于与女孩子约会了,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

害羞者对亲密关系往往有严重的畏惧心理,因为当他们的私人空间受到侵犯或自己被评价时,都会表现出脆弱和不安。我对上过我心理学课的260名学生进行了一次匿名的性经历调查,结果发现,害羞对性行为有显著影响。

害羞者和非害羞者在约会进展上区别不大,但是,当恋爱关系变得更加亲密、深入的时候,两者的差别便开始显现了。表5-1是对100名害羞者和160名非害羞者进行调查所得的数据,从中可以看出很大的不同。

表5-1对害羞者和非害羞者的调查

在调查中,不同性别的害羞者的数据差别不大,但在对处男与处女的调查中呈现出巨大差异。75%的害羞女生说自己是处女,而非害羞女生的这一比例为38%;59%的害羞男生说自己是处男,而非害羞男生的这一比例为38%。害羞女生在自慰比例上比非害羞女生低30%多。一些害羞者甚至从不敢在镜子里看自己的裸体,即使独自一人也会感到害羞。

男生在这些方面差别不大,但是害羞的男生在各种性活动方面表现出了更多的消极感受。同样,害羞女生在约会、自慰、做爱等方面体验到的愉悦感也较低,甚至约有25%的女生认为在做爱之类的亲密活动中体验不到愉悦感。尽管这个样本有些局限性,但它仍然清晰地反映出,害羞者在性方面的经历较少,获得的愉悦感较低。

缺乏交流,导致误解

那些对性爱感到害羞的伴侣,我们可以推测其做爱风格可能也是在黑暗中进行：简单、快速、无声。即使已经结婚,他们也羞于对性进行探索和讨论。而由于缺乏对性的交流,他们就容易在其方式和目的上产生误解和误导。例如,默不作声地寻求“销魂一刻”可能使很多般配的夫妻对性生活产生不满,毕竟在不了解男女两性生理构造差别的情况下,要想同时达到高潮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

如果伴侣之间缺乏开诚布公的交流,这种不切实际的期望就会使他们丧失对性的愉悦感。下面是路希尔·福勒医生的描述。

许多男性告诉我,只有当妻子在性生活中达到了高潮,他们才会感到惬意。如此高的自我期望多会以失败告终,因为两性生理状态会因时间、地点和环境的不同而不同。而且,男性这种以女性性体验为中心的自我评价不但欺骗了自己,也欺骗了妻子,没有把妻子当作性生活中独立的个体来看待。

害羞者的个性首先会在性方面表现出来。男性对勃起的焦虑会妨碍性欲的自然调动,女性对性满意的压力会破坏自发的愉悦感。当人们的性身份不是由一系列自然的情感和反应来定位,而是以成功的性表现作为标准时,距离失败就不远了。

精神病医生乔治·所罗门(GeorgeSolomon)和约瑟夫·所罗门(JosephSolomon)认为临床医生要提高警惕,害羞是导致性压抑和性不满足的一个原因。他们提供了一个事例,证明害羞可能与性问题有关。

玛莎的故事

玛莎是一名29岁的未婚女性,她是害羞和自我忽视的典型。她温顺、沉静,从不为自己辩解,经常遭受性骚扰。她从小就口吃,很怕说话,还担心自己有体味,每天要洗两次澡,用女性除臭剂,到处喷洒香水。她在性经验中一直伴随着焦虑、窘迫不安,并且害怕在做爱时发出声音。

一些与玛莎一样的人把性看成肮脏、不可告人的事,他们觉得和自己喜欢或尊重的人发生性行为简直是一种亵渎。有些人只有在跟比自己“低级”的人发生性行为时才能找到快感。很多人认为在浴室做爱会提升快感,但对害羞者而言,在浴室做爱会令他们更加窘迫。

在某些场合,害羞可能导致乱交,因为说“不”和“控制整个局面”可能比顺从男性的意思困难得多。当然,发生乱交也可能是因为当事人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得一种幻想中的心理安全感。毕竟,如果人人都想得到我,那我肯定是很有魅力的,不是吗?

彼得·沃世博士(PeterWish)是新西兰人类性协会的执行董事,在一次电话采访中,他对害羞与性障碍之间的关系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有时候害羞和性障碍之间确实有一定的联系,无论害羞在性障碍中是原因还是结果,都与内心焦虑及个人经历有关。许多被性障碍困扰的人往往都会疏远他人,因为他们无法肯定自我,并且会有窘迫感。那些患有阳痿或早泄的男性更容易远离他人,且自我价值感很低。然而,退缩和害羞会导致更严重的性问题,并进一步发展为永久性的性功能障碍。

大多数没有得到性满足的人甚至在与治疗师和一名助手在同一间屋子时,都会感到窘迫不安。有的人会对自己的性问题轻描淡写,或是故意忽视其重要性,比如他们会说：“先不谈这个,好吧?”有的人会勉强谈论一下自己的单身经历,从而避免触碰到性这个实质性问题。正因为害羞,他们在咨询中也收获甚少。

对害羞者而言,理想的对策是不仅有性能力,还应该将性经历看作一种人类最自然的经历。伟大的人类学家罗洛·梅(RolloMay)坚信,每个人生来就懂得这些。

我们每一个人,当他经历生活中的孤独与寂寞时,都期待他人的陪伴,渴望进入一种温暖而有力量的关系之中,自然,爱是一种最好的形式。在适当之时,内心的狂热令我们亲近他人,通过爱与性,创造我们的新生活,并提升我们生活的质量。我们从爱中感受快乐甚至狂喜,并惊奇地发现,原来爱可以影响他人、塑造他人甚至成为爱人心中不可替代的那个人,爱是发现个人价值的重要途径。

我们渴望生命中爱自己的人在合适的地点、恰当的时间等候自己,有时我们甚至渴望那种狂热的爱。

在《希腊左巴》(ZorbatheGreek)中,著名作家尼科斯·卡赞扎基(NikosKazantzakis)就为我们成功塑造了左巴这个艺术形象：他可以成为我们人生中的导师,让我们远离以自我为中心的羞怯,用心去爱,将爱付诸行动。对左巴而言,“与自然对抗是一种罪恶”,当想爱时就大胆地表达自己的爱,随时欣赏自然界的美景,享受人际交往中的乐趣。左巴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教会他害羞的上司米切尔跳舞,同样,左巴也教给我们如何不受压抑地尽情表达自己的情感。

然而,即使是左巴这样热爱生活的人,在面对下一章出现的问题时也会束手无策。

本章提要

1.害羞对人际关系的主要影响：

(1)陷入人际关系的窘境,内心渴望交往却表现得漫不经心;

(2)存在亲密关系障碍,限制了人际交往的范围;

(3)过分担心糟糕的后果,因而无法享受邂逅的快乐。

2.害羞对恋爱关系的主要影响：

(1)对性有畏惧感,无法安然享受性的美妙;

(2)彼此之间缺乏坦诚的交流,容易出现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