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是非常重要的。它要求观察者必须高度集中注意力去观察,是一门很高的艺术。我们的观察通常非常片面,从未用上全部的智慧与心思,去对某个事物进行透彻的观察。我想,除非已经掌握了这门伟大的艺术,否则,我们就只是运用了心智与大脑的一部分去行动与生活。
我们从未透彻观察过任何一个事物,这是因为我们过多关注自己的问题,或是受到了信仰、传统与过往的太多束缚,这就阻碍了我们去观察或倾听。我们从未用心看过一棵树,只是通过自己拥有的对树的影像与概念去观察。
而这种概念、知识与经验,和真实的树截然不同。在看一棵树的时候,你会发现要想对它进行透彻观察是多么困难。但唯有这样,你的所见与实相之间才不会存在影像或屏障的隔阂。这里所说的透彻是指用上你全部的智慧和心思,而不是只用其中的一部分。我们的观察要么是情绪化的、感情用事的,要么就是十分理智的,这明显阻碍了我们对色彩、光之美、树木与鸟儿的真实观察。我们从未与它们有过直接联结。
我十分怀疑我们是否真的与所观察的事物有过联结,哪怕观察的是自己的信念、思想、动机、感想。即使是在观察自己时,我们的观察中也总是有影像存在。
观察是唯一的真理,理解这一点很重要,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如果我知道如何去观察一棵树、一只鸟、一张可爱的面孔或一个孩子的笑容,那么所见即是实相,没有必要再去做其他的任何事情以探寻真相。但这种对鸟、树叶的观察,以及对鸟鸣声的倾听,却已成为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因为我们早前已经建立了一种有关大自然与他人的影像。这实际上阻碍了我们去真实地观察和感受,而这种感受与情感和情绪是截然不同的。
正如前面所说,我们对事物的观察都是片面的。自孩提时代起,我们便养成了片面观察、片面学习、片面生活的习惯。在我们心中,还有一片异常广阔的区域是自己从未触及或从不知道的。我们的心有着广阔的、不可测的空间,但我们却从未触及它。我们从未运用全部的心智、心思、神经、眼睛乃至耳朵,去透彻地观察任何一个事物,所以并不了解那个空间的特质。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语言、概念,而非所见与所为。但这种概念化的生活方式,也就是带着某种概念(比如信仰、理想)去生活,却阻碍了实际的观察和行动。因而我们面临着行动的问题,面临着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问题。这样一来,行动和概念之间就产生了冲突。
请观察我正在谈论的事,而不仅仅是听我的演讲,你要自己去观察,并将演讲者当作一面镜子,这样你就会看到自己的影子。演讲者讲的话并不重要,演讲者本人也不重要,你对白己的观察才是重要的。我们的内在心灵、生活方式、个人感受与日常活动必须经历一场彻底的革命与全面的改变,而只有当你知道如何观察的时候,如此根本、深刻的革命才有可能发生。
真正的观察不仅要目不转睛、聚精会神地“观察”,而且还要运用你的内心与头脑。如果你只是用了内在智性的一小部分去生活、工作、思考与行动,那就不可能完全看清所观察的事物。
看看这个世界上正在发生什么。我们正受到所处社会与文化的束缚,而这种文化正是人类制造的产物。文化不是神圣的,不是天赐的,亦非永恒的。文化、社会、书籍、广播,我们听着、看着,有意识或无意识地接受它们的影响,这一切都怂恿我们生活在头脑的广阔空间中的一个极小角落里。从小学到大学,你最终学到了一种谋生技能;而在接下来的四五十年间,你的生命、时间、精力与思想,都会被局限在这个狭小的角落里。头脑有着广阔的空间,除非我们在这种片段化的生活中进行一场激进的变革,否则根本不可能发生彻底的革命。虽然会有经济上、社会上和所谓文化上的改变,但人类仍将遭受苦难,仍将处在冲突、战乱、痛苦、悲伤和绝望之中。
你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律师、一流的工程师、艺术家或伟大的科学家,但这只是整体生命中的一个片段。你应该真实地去观察当下正在发生的事情。共产主义者、资本主义者、父母、学校官员、教育者们都一直在调适他们的头脑,以使它能够在某种模式与片段中发挥作用。人们所关心的,只是局限于这种模式与片段中的改变。
我们怎样才能意识到这一点——不是从理论上或思想上,而是真正看到实际现状?所谓实际现状就是每天正在发生的事,是报纸的报道、政客的口号,是文化和传统、家中的话语。在观察时,如果真的看到了这些破碎的现实片段,那么你就会问:“如何才能让头脑完全行动起来?”你必须这样问自己,我想你也一定会问。当然,我所说的头脑并不是片段化的、受限的,亦非受过教育、有智慧的头脑,更不是恐惧的、总想着“神在这里”或“神不在这里”或者“这是我的家庭、你的家庭、我的国家、你的国家”的头脑。
然后,你会问头脑如何才能够完全运转起来,即便只思想,都会被局限在这个狭小的角落里。头脑有着广阔的空间,除非我们在这种片段化的生活中进行一场激进的变革,否则根本不可能发生彻底的革命。虽然会有经济上、社会上和所谓文化上的改变,但人类仍将遭受苦难,仍将处在冲突、战乱、痛苦、悲伤和绝望之中。
你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律师、一流的工程师、艺术家或伟大的科学家,但这只是整体生命中的一个片段。你应该真实地去观察当下正在发生的事情。共产主义者、资本主义者、父母、学校官员、教育者们都一直在调适他们的头脑,以使它能够在某种模式与片段中发挥作用。人们所关心的,只是局限于这种模式与片段中的改变。
我们怎样才能意识到这一点——不是从理论上或思想上,而是真正看到实际现状?所谓实际现状就是每天正在发生的事,是报纸的报道、政客的口号,是文化和传统、家中的话语。在观察时,如果真的看到了这些破碎的现实片段,那么你就会问:“如何才能让头脑完全行动起来?”你必须这样问自己,我想你也一定会问。当然,我所说的头脑并不是片段化的、受限的,亦非受过教育、有智慧的头脑,更不是恐惧的、总想着“神在这里”或“神不在这里”或者“这是我的家庭、你的家庭、我的国家、你的国家”的头脑。
然后,你会问头脑如何才能够完全运转起来,即便只存在及其需求,然后再尝试让整个头脑都变得完全敏感起来,这就是唯一而真正的变革。随后,我们的行动就会发生变化,思想、感受也会彻底改变。但我没有方法可以提供。不要问“我怎样才能够变得敏感”之类的问题。上大学、读书或按照别人说的去做,都不会让你变得敏感。因为这一切都已经是局限在那个小角落里的,只会让你越来越不敏感,甚至麻木不仁、残忍、狂暴。这样的事例在日常生活中都可以见到。而我们之所以麻木,是因为自己只是在一个无序世界中的小角落里运转、生活和行动。
没有任何方法。请务必明白这一点,这样就不用再屈服于那些权威的巨大压力之下,因而也就摆脱了过去的束缚。显然,这个过去指的就是社会文化中的传统、信仰、记忆,等等。在我们看来,它们是如此的美妙。而当你意识到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摆脱那个“小角落”时,就能够将过去的一切永远放下,不再受其束缚。但你还是必须了解那个小小的角落,以摆脱使自己变得迟钝的负担。
那么,既然没有方法,现在我们应该做什么?方法意味着实践,意味着依赖,依赖于你的或我的方法,依赖于这个人或那个人的路线。你可以翻阅现代心理学家或古代导师的相关论著,通过书本来寻找答案。但不要相信他们的话,因为你要自己去找答案,而不是依靠别人。关键就在于我们并不了解心的深度和广度,并不了解心灵,所以不可能形成任何关于它的想法、看法或知识。这样一来,我们就摆脱了所有假想和神学的束缚。
既然如此,那我们该做什么呢?你所要做的就是去观察。观察广阔区域中的那个角落,观察你在角落里建造的小房子,那是你生活、奋斗、争吵、成长的地方。你了解那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去观察吧!
理解观察的意义之所以非常重要,是因为你所处的那个孤立的角落里存在着冲突。有观察的地方就不会有冲突。这也正是为什么人必须从头开始—不,不是从头开始,而是从现在开始——学习观察的原因。从现在开始,而不是从明天开始,因为“明天”并不存在。所谓“明天”,只是源于对快乐、恐惧或痛苦的探寻。从心理上讲,其实并不存在明天,但我们的大脑、我们的心发明了时间。
你必须做的事情就是去观察。如果你不敏感,就无法观察;而如果在你和被观察者之间存在影像,那你就不可能敏感。观察是爱的行动。你知道是什么让人的整个头脑都具有敏感性吗?唯有爱。你可以学习技术,以及如何去爱;但如果只有技术却没有爱,那你就只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破坏。白己去观察吧,用你的心智和心思去探索,就能看得到。
看、观察和倾听都是最伟大的行动。如果你只是站在小角落里看问题,那就不可能看到这个世界上正在发生的事——绝望,忧虑,痛苦,孤独,母亲、妻子、情人以及那些被杀者的眼泪。你必须亲眼看到这所有的一切,不要只是出于个人情绪或情感而说“我反对战争”或“我支持战争”,因为情感和情绪是最具破坏力的。它们避开了事实,因而也就避开了“真相”。
因此,观察是至关重要的。观察即是理解。你不可能通过心智、智慧或某个片段来理解。只有当心处于完全平和静谧的状态,即不存在任何影像时,才会有理解。
观察将会打破所有的隔阂。只要你与树木之间、与我之间、与邻居之间—不论彼此相距千里还是只有一墙之隔——还存在着分离,那么就一定会有冲突。分离意味着冲突,这道理显而易见。我们生活在冲突中,而且已经习惯了冲突和分离。印度视自己为一个地理、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单位,欧洲、美国、俄罗斯也是如此。它们都把自己看做一个相互分离、彼此独立的单位,而这种分离注定要引发战争。这并不是说我们一定要达成共识,或是存在分歧时一定会有战争。当你真实地去观察一个事物时,根本不存在同意不同意的问题。只有当你戴着有色眼镜、带着一己之见去观察时,才会出现分歧和分离。
在观察-棵树的时候,如果你是真正地去看它,那么你和树之间就不会有分裂,观察者已经不存在了。你不妨自己去观察一棵树、一朵花或是一个人的面庞,会发现你与它们之间并不存在距离。而只有当“爱”存在时,你才会有这样的体验。但在时下,“爱”这个词已经被我们过度滥用了。真实的观察可以消除时间和空间的隔阂;有了爱,时间和空间才会消失。你不可能拥有爱却看不到美的存在。你可以谈论美、描述美、设计美,但如果没有爱,那么就没有什么是美的。没有爱意味着你并不够敏感,以致不断衰退。之所以如此,原因就在于你对整个人生都不敏感。
我们的基本问题并不在于如何阻止战争,或争论哪个“神”更好,哪种政治体系或经济体系更好,哪个政党值得我们投票。不管你是生活在美国、印度、俄罗斯还是世界其他地区,所面临的最基本问题就是如何摆脱“小角落”的束缚。而这个小角落其实就是我们自己,就是我们不诚实的心。我们之所以打造出这个小角落,是因为自己的头脑已经被片段化了,因而也就失去了对整体的敏感性。从根本上讲,每个人都追求快乐,自然希望这个角落可以给白己带来安全、和平、安宁、满足和快乐,让自己摆脱所有痛苦。但如果你研究过自己的快乐,观察、探究过它,你就会发现,哪里有快乐,哪里就有痛苦。二者密不可分,你不可能只有快乐没有痛苦,或只有痛苦没有快乐;而我们一直都希望有更多的快乐,因而也就产生了更多的痛苦。正是基于这样的缘由,人们建立了自己称为“人生”的小角落。观察与生命是紧密相连的,如果你固守着自己的概念、信仰、信条或看法,那就不可能与生命保持密切的联结。
因此,最重要的事情是观察和倾听。倾听鸟的鸣叫声,倾听妻子的声音,还有你白己的声音,不管它有多么刺耳、柔美或难听。你会发现观察者与被观察者之间的所有分裂都不存在了,因而冲突也就消失了。由于你的观察是如此的认真,以至下这种观察成了一种纪律。而如果你能够意识到的话,那么这就是美,就是观察之美。如果懂得观察,你就不用再做其他的事情了,因为所有的纪律和美德,都包含在这观察之中了,这样的观察,就是专注。
这种观察中充满了美,因而就有爱存在。于是,你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了。立身之处就是天堂,一切追求都将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