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三种关键心态,可能也是最难把握的。从单身走进亲密关系的过程中,这种心态至关重要。有时我会告诉来访者,我们很有必要去接纳承诺,可许多单身来访者听闻此话都会很生气。32岁的米娅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我早就想安定下来了,所以能够坦然面对任何承诺。可我总是遇到有问题的男人,他们全都逃避承诺,好像都有承诺恐惧症似的。”米娅和我讲述了她的恋爱经历。她确实谈过几次恋爱,最近一次恋爱还是跨国恋。米娅说：“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我们一直在争论,因为我们在每件事情上都看法不一致,但这却发展成了一股强大的吸引力。我开始享受他的陪伴,他会把不开心的事情都告诉我。”他们很快就陷入热恋,不再和其他男人约会,每次他回来,米娅都会放下所有事情,抽时间陪他。米娅经常给他发消息,他偶尔也会回复。“前几天聊天时,他和我抱怨自己的现女友,我告诉他我们才更合适,而且我可以很快结婚。但他似乎害怕承诺,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我需要他给我一些暗示和回应。”米娅似乎很愿意做出承诺,可她爱上的人远在另一个国家,每年只来英国出差三四次。最关键的问题是,米娅自己也承认这个男人有女朋友。虽然他告诉米娅,他跟女友因为宗教信仰不同经常有分歧,可这不能保证这个男人就一定会选择米娅。米娅的恋爱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呢?我开始从自己的工作经验中寻找资源来帮助米娅。在我刚开始接受婚姻治疗师的训练时,我更倾向于从字面上理解来访者的话。然而,这种工作方式有时会让我感到迷惘。有一次我向督导呈报了一个男性来访者的个案。他在咨询中一直说他是多么向往自由,因为他一点儿都不爱他的妻子,已经无法忍受和她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督导打断了我的报告：“他来接受咨询有多久了?”“五个星期了。”我回答道。“他口口声声说不想挽救这段关系,却每周都来找你做咨询。”督导睿智的提问让我终生难忘。从那一刻起,我改变了自己的工作方式,开始倾听那位男性来访者言语背后真实的感受和想法,并且试着挑战他想离开妻子的想法。最后,他和妻子之间的矛盾终于解决了。我之所以分享这个故事,是因为很多单身人士都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已经为走进亲密关系做好了准备,可他们最后还是出于某些原因亲手葬送了爱情。看过了许多案例,我发现这些来访者面对亲密关系和承诺时,总是“忽冷忽热”或“一厢情愿”。

忽冷忽热

忽冷忽热是人人都会有的行为,不分年龄,不分性别,尤其是那些缺乏恋爱经验的年轻人,他们一旦发现自己过快地陷入一段关系,就会对恋爱对象忽冷忽热。如果下列描述让你很有感触,那么你就要思考一下自己曾经或现在的恋情是否一直在重复类似的模式。

起初,恋情的迅速升温也许会让你感到很安全,因为你还在努力去赢得对方的心,或者你与对方的关系若即若离,即使热情似火,也不会灼伤彼此。例如,在度假时遇见让你心动的人,或者一见钟情却马上要各奔东西的人。

随着关系的继续,你释放出所有关于承诺的积极信号,并且你真的很想确立关系。然而,恋爱中的鸡毛蒜皮让你感到被束缚,甚至不知所措,想要逃避。

你开始试图挣脱这段关系,态度变得冷若冰霜。

一旦关系降到冰点,即使是合情合理的亲密请求听起来也像命令一样,让你特别想拒绝。

这时,你会格外珍惜自由独处的时间。

状况最糟糕时,这种恐惧会转变成恐慌,逼得人想要逃跑。

更常见的情况是,你会人为地给亲密关系的进展设置障碍。比如,关掉手机、不回电话或不愿意规划未来,因为对方的亲密行为在你眼中是在“施加压力”。相反,你会反复和对方强调“顺其自然”的好处。

有时候,这些障碍看起来冠冕堂皇。比如,接受工作调动,去另一个城市。有时候,障碍来自另一段关系。这些障碍往往特别符合社会道德要求,比如照顾老人和孩子。然而,多数忽冷忽热的人或许只是在脚踏两只船。

对前任念念不忘也会严重影响你与现任的关系。你对现任十分厌倦,你们的关系如履薄冰,而你又记起了前任的好,全然忘记了两个人当初是因为什么问题分手。在这时与前任死灰复燃,貌似时机刚刚好。

如果两个人距离太远,障碍太多,或者有迹象表明对方要脱离这段关系,你的策略就会改变。即将失去的人永远会让你感觉珍贵,你的激情会再次被唤起。

对方有所察觉后,也开始变得积极,他会再次投入。你们又陷入了热恋。虽然你许诺这次会有所不同,但一切并没有发生本质上的改变。

整个循环重复下去,有时甚至会持续许多年。

这种忽冷忽热的关系,结局都非常痛苦,受害最深的往往是那些和你纠缠不清的现任或前任。有时候,你们之间似乎有太多的障碍和借口,以至于无法让关系再继续。有时候,你干脆玩消失,或者与另一个看似完美伴侣的人相遇。

实际上,这种关系就像一场双人舞——双方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你的伴侣向前走一步,你就退一步;当伴侣退后时,你反而会紧紧跟随。

许多人看到这些行为时,都无法理解为何有人能忍受它们。然而,有一类恋人似乎可以在这种关系中生存,至少在短期内可以忍受这种关系。这类恋人会在双人舞中用另一种方式来回避真正的亲密关系——一厢情愿。他们会把若即若离的暧昧当作积极信号,并不断在关系中自作多情地做出承诺;他们看似和对方你侬我侬,但恋爱关系却只停留在初级阶段,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他们经常爱得很认真,但在内心深处却无法面对那些好好爱他们的人,因此总是和那些无法得到的人谈恋爱。

一厢情愿

我们很难发觉自己是否在亲密关系中一厢情愿,然而倾听自己的心声要比研究行为中隐藏的信息更加容易,所以请敞开心扉回答下面的问题：

你是否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浪漫的人,并且还会做出许多浪漫至极的事,比如,突然在伴侣所在的城市出现,给对方一个惊喜?

你是否很容易坠入爱河并许下承诺,即使你并不真正了解对方,或者还没有证据表明他们是真心对待这段感情的?

听到有关恋人的负面消息时,你的反应是什么?你是否会认为事情没那么严重?比如,当你听说恋人是一名已婚人士时,你认为他可能会为了你离婚。或者,有人说你的恋人和许多人关系暧昧,可是你觉得这一切都无所谓,因为他终究会是你的。

你是否爱上了那些根本无法得到的人,或者是那种和你聚少离多的人,或者是上文提到的那种忽冷忽热、折磨对方的人?

回顾过去的感情生活,你知道曾经的关系中都存在什么问题吗?你是否认为自己可以应付他们(“没关系,我不需要太多关注或陪伴”)或者你认为自己可以轻易改变一个人(“他只是需要自己安静一下”“她只是想要再考虑一下”)?

在与恋人相处时,你是否总是随叫随到,无论是情感上还是身体上你都迁就对方?

当你心情不好或想要倾诉时,你有没有发现你的恋人会刻意避开你?

一旦别人侵犯你的边界,你就会退让。

计算一下你在上一段恋情中花费的时间,你和恋人是否聚少离多?在大多数时间里,你会和朋友谈论恋人,还是独自一人想念对方,或者做一些与恋人有关的事情(听他们最喜欢的音乐、写下关于思念的诗等)?

你是否设想过,只要自己……(这里指你想要和恋人一起做的事),这段关系就会变得更好?高质量的相处可以使恋情升温,比如度过一个浪漫的假期,但是,你需要费尽心思才能实现这个心愿。如果你能和恋人一起完成一些特别且有意义的事,那么从长远来看,你们的关系会有所改善吗?

你是否发现自己已经付出了太多努力来维持这段关系?你是否曾经逼着自己去接受这段“虐恋”,并拼命说服自己去理解对方,可尽管这样,你们的关系似乎还是没有进展?对方的态度是否让你感觉自己好像一直在打扰他?

当一段感情结束时,你是否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恢复?

对于前任,你是否依旧觉得自己和他很般配,即使是在许多年以后?

大多数人会对其中的一两个问题回答“是”,但如果你发现自己有许多的“是”,那意味着你可能很容易陷入“一厢情愿”的关系模式中。在治疗中,那些经常一厢情愿的人发现自己在恋爱中似乎更喜欢幻想中的对方,而不是生活中真实的对方。我们在前文中提过的米娅就是这种情况。她爱上了有妇之夫,被动地成了小三。可米娅却说：“我并不是真的爱他,但我感觉他是爱我的。”实际上,米娅只是把自己的理想伴侣投射在那个男人身上。后来,她意识到自己悲伤并不是因为失去了一个真实的爱人,而是因为幻想破灭了。从那之后,她发现自己可以放下这段关系,继续好好生活。

有时候,人们会用忽冷忽热和一厢情愿来逃避真正的亲密关系。杰姬是一位29岁的年轻女性,她4年前在希腊度假时遇到了罗伯。在这段关系中,她总是对罗伯忽冷忽热。他们在希腊一见钟情,如胶似漆地在一起度过了一天一夜。“我们一起做了很多傻事,比如一起在沙滩上搭沙堡,带上香槟去野餐,我们拥抱亲吻,度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但美好的时光总是很短暂,他订的船票是第二天一早的,于是他不得不离开我们度假的小岛。那真是一个完美的浪漫假日。”虽然他们交换了地址,但杰姬并没有对这段恋情抱太大的希望。“他住在纽约,而我也放不下自己的工作。于是,我们开始写邮件、打越洋电话,他邀请我去纽约,我受宠若惊。在机场重逢的感觉就像电影里的情节一样,我当时非常兴奋。我注意到他看起来比记忆中矮了几英寸。他没有带我回他的公寓,而是和我一起住在乡下的民宿里,我们过得很愉快。他黏了我一个星期,我不得不整天和他疯闹,我在享受浪漫重逢的同时,还要抽空用电脑处理工作,这让我感到精疲力尽。我担心他会离开,但又希望能赶快把工作忙完。”有几次,杰姬也想要一点私人空间。“我本想建议他洗个澡,这样我就有时间赶一份工作报告,但他不停地喊我过去给他搓背。”罗伯比杰姬大10岁,他从父母那里继承了一大笔钱,所以出手很阔绰。“最后一天晚上,他提议去加勒比海玩一圈,费用他全包。我真想阻止他,因为我感觉我们的关系进展得太快了!我不喜欢‘被包养’的感觉,所以我对他表达了感谢,然后拒绝了他。”尽管杰姬有所保留,但两人的关系还是持续了两年。杰姬自己买机票去纽约旅行,罗伯也去过几次英国。然而,杰姬一直犹豫不决,无法做出承诺。有那么一刻,杰姬在谈论两人关系时,会表现得很兴奋：“第一次去美国的时候,我坐在了最靠近飞机前门的位置。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可能觉得这样会离罗伯的怀抱更近一点。”可一旦见到罗伯,她就觉得自己被束缚了,于是用工作当挡箭牌,有意无意地疏远罗伯。然而,当罗伯不在身边的时候,杰姬又会非常想念他,还会经常暗示罗伯要进一步发展关系。而和罗伯在一起时,她又开始打退堂鼓。“当我态度冷淡时,罗伯也会很难过。他会很担心地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其实,我那时真想大喊一声‘别烦我!’。”

和罗伯分手后,杰姬又开始了一段恋情。在这段关系中,杰姬多数时间都在单相思。她设法避免了从前那种害怕被困住或被约束的感觉,全心全意地投入新恋情。我们都想知道她是如何克服恐惧的,但可悲的是,她并没有真正克服内心深处对亲密关系的恐惧,她选择了一个无法得到的人。那个人叫杰克,离杰姬的住处只有一小时车程。虽然床笫之欢非常和谐,可他们之间始终存在一个问题：杰克的职业。他经营着一个狗场,就连自家花园里都养着一大群狗。这些狗为杰克约会放鸽子提供了无数借口：有只母狗即将分娩,狗场缺人手需要加班;客户要来选狗;他正忙着照料一只被母亲抛弃的小狗。杰姬说：“杰克会在两人之间设置许多障碍。”他从来不会爽快地约我,而且经常失联,好几天杳无音信,电话不接,信息也不回复,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总是若即若离。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能多花点儿时间和他在一起,我们的关系就会亲密许多。我想让他参加我的生日派对,见见我的朋友们,可生日那天下午,他在最后一刻还是放了我鸽子。我忍无可忍,对他发了一通火,然后他理直气壮地拒绝了我的邀请,就连星期天与我妈妈、姐姐的午餐也推掉了。“可尽管这样,这段鸡肋一样的关系依旧持续了三年。他是个很有爱心的人,有很多见解,也读过很多书。他向我介绍了一些精彩的书籍和音乐。只是,他能为我考虑一下就好了。”于是,杰姬在这些年全凭意志和勇气艰难地维持着这段关系。她甚至说服闺密在杰克的狗场里买了一只小狗,她想让杰克知道她的朋友也很“有趣”,这样杰克就能进一步融入她的生活。明眼人都能看懂,杰姬委身于一个并不想做出任何承诺的男人,他们只是看起来很般配,但一切只停留在暧昧阶段,他们的关系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所有的承诺都是杰姬单方面的。经过几个星期的咨询,杰姬才明白：亲密关系是人类的基本需求,自己也同样需要。尽管她很渴望亲密关系,但她很害怕得到它。她没有意识到这种害怕已经将自己拖进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困境,所以她才会一直重复类似的关系模式。尽管她经常说自己对待每一段关系都很认真,但她选择的男人都是无法得到的,因此她经常沉浸在暧昧中,这让她没有机会去面对真正的亲密关系。从某种意义上说,她可以找到美味的蛋糕,却从来没有机会去品尝。

“忽冷忽热”者和“一厢情愿”者的伴侣

建立一段关系需要两个人的共同努力,所以我们先要了解对方是否适合自己。

有时,我会在工作中遇到一些情侣,他们都是忽冷忽热型的恋人,常常互相折磨。他们中有些人虽然已经携手走入婚姻,但大多数对婚后关系并不满意。然而,重归于好的甜蜜喜悦(通常在剧烈争吵后的和好阶段)可能会让他们上瘾,这样的感受可以支撑他们走过低谷,并对未来充满希望。

我还遇到过一些情况截然相反的情侣,两人都是“一厢情愿”型,但这种组合极其罕见。如果这样的两个人能凑在一起,那简直是天作之合。他们都想让对方把自己当成生命中的全部,并且想要和对方一直长相厮守下去,还有比这更加美好的爱情吗?然而,为了维持这种过于亲密的关系,恋爱双方都要隐藏自己的真实需求和个性。在短期内也许并不难,但长期看来,双方最终会因为“想爱但不敢爱”而分手。他们的性生活也许会逐渐消失,也许变得枯燥而让双方都难以满意。

最常见的组合是“忽冷忽热”和“一厢情愿”。不幸的是,“忽冷忽热”的人很快就会觉得自己被困住了,有时还会退缩,而“一厢情愿”的人会担心自己被抛弃,有时会在关系中提出越来越多的要求。一般来说,这种关系会持续3个月到3年。最后,“忽冷忽热”的人会首先退出。然而,这种组合大概率会分分合合,纠缠好多年,即使分开也会藕断丝连,因为“忽冷忽热”的人喜欢吃回头草,并且还会信誓旦旦地保证会好好爱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