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有着独特“性口味”的人,至少就我所了解的人而言,往往是被性爱背后的权力所吸引,而并非如一些“局外人”想象的那样,单纯地迷恋暴力或疼痛。事实上,事前认真的协商已经确定了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谁来施加,谁来承受,程度如何,多长时间等,既要寻求快感又必须确保安全。“屈从者”的接受程度必须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而“控制者”的权力,也是在协定的范围之内。

在性爱的“平行宇宙”中,权力关系成了一种普遍的关系,同时也是一种实验,可以让我们暂时体验在生活中不愿体验的权力关系。也许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不愿依赖别人,但在性爱生活中,我们可能会喜爱这种依赖的体验。如果平日里攻击性让我们不适,那么性爱会给我们安全地体验权力的机会。在生活中,不管我们像伊丽莎白一样讨厌屈从的感觉,或是像杰德一样抗拒独立性,都可以通过个性化的性爱方式得到心灵的宣泄。

多年来,SM和DS(支配和屈从,即Domination and Submission)被看作是变态行为,至少也是处于传统性爱模式的边缘。它们主要是男同性恋者的行为,因为男同性恋者往往比异性恋者更能挣脱社会文化强加给他们的清规戒律,更大胆地通过各种方式来追求性快感。近年来,这些“边缘行为”已经进入了主流性爱行为的行列。21世纪早期,越来越多的人(同性恋者或异性恋者,男性或女性,左派或右派,城市人或乡下人)通过“不符合主流道德”的个性化方式获得性快感。这个群体数量太庞大,以至于我们无法再把这种现象看作“少数人的性爱模式”。

社会评论家卡米尔·帕格里亚(Camille Paglia)认为,这种支配和屈从关系的普及是一种集体幻想,是在颠覆我们平等的文化。在我看来,在这个推崇控制、贬低依赖、要求平等的社会里,这种支配和屈从的仪式正以颠覆性的方式让我们享有快感。在极力推崇那些价值观的文化里,比如美国,我们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希望放弃控制,享受依赖的感觉,并且认可那些没有人愿意谈论的不平等。由此看来,性倶乐部是那些被社会拒绝的东西的避风港。这种明确的权力交换,在协商一致的情况下自由地从一方到另一方的权力交换,与弥漫在我们社会中的僵化的权力分配模式相去甚远。而在现实生活中,权力问题则很难协商,任何人的权力都几乎不可能轻而易举地获得或者放弃——没有人愿意放弃自己既得的利益。

我敏锐地意识到充斥于我们社会中的权力差距,而且每一天我都在目睹家庭暴力的后果。但我也知道,作为人的一种情感,攻击性无法从人类的相互关系中清除,特别是无法从爱人之间的关系中清除。攻击性是爱情的阴暗面,也是性的内在组成部分,它永远不能被完全地从性爱中剔除。

在我的工作中,我的目标是发现伴侣之间的权力动态关系。我尽量让他们展现并且审视权力不平等的张力,并作出纠正。我还会观察每对伴侣独有的和谐失衡。并非所有的不平等都会造成问题,有时,它们是伴侣之间和谐的基础。我不会试图“中和”性爱中的权力关系,而是希望更多的伴侣都能够理性地驾驭它。让我们一起在性爱中找寻安全的、创造性的、大胆的权力表达方式。